只消几分钟他们就从另一头走出了县城,再不到三四里路公路断了。前面只有可容马帮往来的“大路”,沿“大路”又走了约半个小时就转向崎岖的山路。这一带山势比县城附近陡峭。
爬了一段山,唐光明停下来,解开衣领歇歇气。这里可以眺望到青衣江从丛山峻岭中蜿蜒而来,在群山的围困中,它时隐时现。唐光明指着他周围巍峨的山岭和江对面起起伏伏的更加险峻的山峦,说:“解放初,这些山上全是森林,遮天蔽日,野兽多得很,现在树子被砍得差不多了。”
“这里交通不方便,砍下来的木材又怎么运出去?”
“靠河漂。我们这里俗话说:砍倒的树子,滚到河头就是钱……”
“怎么滚到河里?”赵翔不明白。
“你看,”唐光明指着河对岸的山岭,好些地方从山腰以上通到河边有被人开凿过的痕迹,“那就是溜槽,砍倒的树顺着溜槽滑到河里。所以,河两边的山上,森林根本保不住,国家要砍,好几个森工队,一个森工队几百人,从雅安那边一路砍进来。本地农民也要砍,农民太穷了,要靠砍树子吃饭。去年大炼钢铁,砍得更厉害,说是拿去炼钢铁。你看,你看,”他转过身,指着身后不远处的成片的大树被砍伐后留下的高高矮矮的树桩,在赵翔看来,它们像一片胡乱插在墓地里的十字架。唐光明三两步奔过去,展开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估量树桩的直径,“这些树子,要是没砍,两三人还抱不住,要好多年才长得成这样子啊!要两百年、三百年,有的要近千年!一片山,不用十天半月就给你砍光了。硬是败家子!要是祖宗有灵,不晓得会不会哭。有些地方土层薄,树子砍光以后,一下雨,那层土壤很快就被冲走了,下面就是岩石,青山变成了石山,以后根本不长树了。不要说树,要长草也难啊。我一想到这些就心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