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于整个地势是凸起来的,因而塬上不怕涝只怕旱,最缺的东西就是水。据说过去塬上人遇到上门乞讨者,宁给两个馍,不给一碗水。以前塬上人吃水,都是从三四里外的深沟里挑,其艰难程度,令人想起西方神话中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,每一步都体现出生命的沉重。如今不少地方都修了水塔,能从沟里或井里抽出水来,但遇上大旱之年,水量减少,争水抢水的事时有发生。塬上远离河流,只有下雨时,地面上才有流水,每一个村子都有一个或几个涝坝蓄水,供牲畜饮用或妇女们洗衣。有水的涝坝是塬上不可多得的风景,绿茵茵的水,尽管是不流动的死水,也能给干燥的黄土塬带来一股清新的气息。常常在雨过天晴之后,每一个涝坝边上都聚集着洗衣的女人,积了一年的污垢晦气,似乎都要让女人们荡涤干净,欢声笑语充满了对水的感恩。
1997年春夏两季,我的家乡经受了历史上少有的大旱。当我踏上那片被父老兄弟用汗水浸泡过的土地时,好像有一场大火刚刚烧过似的,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焦糊的气息。塬上所有的绿色植物全都在烈日下失去生气,叶子发黑发干且拧成一根细草绳。小麦如中了枪弹般地匍匐在地,纤弱的生命奄奄一息。好多片田里的玉米苗还未出芽,便被旱魔扼杀在襁褓中,侥幸出来的没有来得及一展身姿,便颓然夭折。田野里飘荡着一种死亡的沉寂,风一吹,尘土如网一般地罩起,真有点儿“天地玄黄”的意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