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种车子有一种说不出的佝偻丑态,在今日已没有什么东西和它相似的了;我们远远望见那种车子走过,或见它在地平线上沿路匍匐前进,它们正象,我想是,大家称作白蚁的那种有白色细腰、拖着庞大臀部的昆虫。但是它们走得相当快。那种箱车在每天晚上一点,在自巴黎的邮车到了以后,便从阿拉斯出发,快到早晨五点时,便到了滨海蒙特勒伊。
那天晚上,经爱司丹去滨海蒙特勒伊的箱车,在正进城时,在一条街的转角处,撞上了一辆从对面来的小车,那小车是由一匹白马拉的,里面只有一个围着斗篷的人。小车的车轮受了一下颇猛的撞击,邮差叫那人停下来,但是那驾车的人不听,照旧快步趱赶,继续他的行程。
“这真是个鬼一样性急的人!”那邮差说。
那个匆忙到那种程度的人,便是我们刚才看见在狠命挣扎、确实值得怜悯的那个人。
他去什么地方?他不能说。他为什么匆忙?他不知道。他毫无目的地向前走。什么方向呢?想必是阿拉斯,但是他也许还要到别处去。有时,他觉得他会那样作,他不禁战栗起来。他沉没在那种黑夜里,如同沉没在深渊中一样。有样东西在推他,有样东西在拖他。他心里的事,这时大概没有人能说出来,但将来大家全会了解的。在一生中谁一次也不曾进入那种渺茫的幽窟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