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蓉起初对吕性扬发生爱念,本只出于心中自造由希望结成的妄想。不过空中机关既建筑起来,自己就越看越像真的了,又加梁意琴从中蛊动,使她更忘其所以。吕性扬那面连半分意思也没有,她竟认为大局已定。由于自己的美貌和意琴的热心,吕性扬已在把握之中,结合只是时间问题了。因为她把幻想看作实事,所以对柳塘也切实抱愧,好像已经作出亏心事似的。这就和窃贼畏惧事主一样,事主也许是无缚鸡之力,不能伤害贼人;而贼人因为作事犯法,终觉对他害怕,何况雪蓉对柳塘还有恩惠可念呢。故而她竭力遮隐,只恐柳塘看出形迹。虽知早晚总有个露风,但她尚在天人交战之间,并不敢向后想,只瞒一时是一时。
今日出门赴约,回到母家,小雏鸡因初见张宅旧家势派,感到惊奇,在路上因坐车未得说话,到家才开了话匣,进了门就谈论不休。雪蓉的母亲把前夜柳塘派人来找的事,询问雪蓉,无奈被小雏鸡搅得插不进嘴。雪蓉也不愿和母亲说话,心里只急于开发小雏鸡。也知才借重她的力量,由张家出来,立刻又撵她走,这自然未免过河拆桥。无奈雪蓉却是另有心思,嫌小雏鸡粗野,总带着下等人气派,恐怕吕性扬来了,因她而看轻了自己。何况小雏鸡说话不知轻重,也许给自己坏事,因此恨不得立刻请她走路。只是觉得逐客的话不好出口,而且想到前日因相待冷淡,已经得罪了她,今天费了许多话才央得她肯来帮忙。如今若再来个念完经打和尚,她一定把我恼死了,以后再难见面。我若再有用人之处,还求谁去呢?雪蓉只顾焦急,也没理会她娘。过了一会儿,雪蓉估量吕性扬快要到来,可再不能因循,只得拉住小雏鸡叫道:“姐姐,天不早了,你还不该上班儿去么?”小雏鸡听了,立刻停止嚼说,转脸望着雪蓉,现出诧异之色。随即由诧异转为气愤,涨红了小脸儿。雪蓉见她不悦,也心中抱愧,把脸红了,搭讪着道:“我是怕你为我误了正事,不如快上班儿,改日咱们再……”雪蓉这几句话,才是越描越黑。小雏鸡忽然冷笑一声,点头说道:“可不是,我该走了。办完事还不走,人家只用我这一会儿,别不知意味!”说着直向外走。雪蓉听她揭破自己撵她的本意,大怒而行,心中深恼猛浪。又抱愧自己不该这样无礼,急忙赶着叫道:“姐姐,你别错想,我不是撵你。”小雏鸡已去到院中,应声说道:“我明白,你不是撵我,你是嫌我碍事。不,不,是怕我误事!”小雏鸡真是嘴不饶人,把雪蓉说得满面通红,更下不了台,仍追着叫:“姐姐,你回来!”哪知小雏鸡才到门口,忽然回头“哈哈”一笑,叫道:“别跑,稳重点儿,有贵客来了,别叫人家笑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