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直对老师别出心裁的诗语与独辟蹊径的诗学建构颇为好奇。看到老师描述爷爷的柏木楼时,忽有豁然开朗之感,心想:老师,这就是您“任任美学”(8)的一个源头吧?一个诗学美学建构的原型。故乡是您心中的桃花源,而桃花源的中心,正是爷爷自立门户亲手建起的这座“偎山、怀水、虚脚弄云的柏木楼”(9)!
这座楼的地理位置堪称奇绝,它“半倚着山的一片石壁”,要登上几十级石阶才能进门。“门,不过是两旁重叠着几块粗犷的岩石,空空地向外排开旷远的群山”。俯瞰,则是“一条条曲曲折折的溪涧和沿着溪涧蜿蜒的山道”。但一进去,却别有洞天,背山一列正房,两厢拱抱着,有“楠木雕花窗”与“红砂石走廊”,檐前还有一个橘树环阶的庭院。这座山居的营造费时耗力,十几年才竣工,因为“要在陡坡上垒筑五层楼高的石基”,而山中骤雨一次就冲毁一次;而爷爷,靠的是西西弗斯精神,倒塌,再建,又塌,又建,最后“伐12株与正房等高的杉木立柱”,创造性地撑起了这山中虚脚的、带着几分空中楼阁仙姿的柏木楼。这楼是“一色柏木”,“不潮不蛀,甚至不留尘垢,满楼风雨不败的年轮花和欲辨已无的柏香”。多神奇!它的生成还借了天工:在一个满月之夜,地下居然山泉喷涌,“几天就汇成清且涟漪的湖水”,成为山庄“最后入画的一笔,天绘的一笔”(10)。童年时代的诗人,就在这映着山岩和柏木楼的清清湖水中,划一叶小竹筏,恍在桃源仙境。这至纯至美,在我看来,恰是他一生追求理想诗境的一个奇美镜像,九分天成,一分人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