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!啊!你们替侄儿摆酒,好吧,很好,好极了!”他一点都不口吃的说。“猶儿上了屋,耗子就在地板上跳舞啦。”“摆酒?……”查理暗中奇怪。他想象不到这份人家的伙食和生活习惯。
“把我的酒拿来,拿依,”老头儿吩咐。
欧也妮端了一杯给他。他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面子很阔的牛角刀,割了一块面包,拿了一些牛油,很仔细的涂上了,就地站着吃起来。这时查理正把糖放入咖啡。葛朗台一眼瞥见那么些糖,便打量着他的女人,她脸色发白的走了过来。他附在可怜的老婆耳边问:“哪儿来的这么些糖?”
“拿侬上番查铺子买的,家里没有了。”
这默默无声的一幕使三位女人怎样的紧张,简直难以想象。拿侬从厨房里跑出来,向堂屋内张望,看看事情怎么样。查理尝了尝咖啡,觉得太苦,想再加些糖,已经给葛朗台收起了。
“侄儿,你找什么?”老头儿问。
“找糖。”
“冲些牛奶,咖啡就不苦了。”葛朗台回答。
欧也妮把父亲藏起的糖碟子重新拿来放上桌子,声色不动的打量着父亲。真的,一个巴黎女子帮助情人逃走,用娇弱的胳膊拉住从窗口挂到地下的丝绳那种勇气,也不见得胜过把糖重新放上桌子时欧也妮的勇气。可是巴黎女子是有酬报的,美丽的手臂上每根受伤的血管,都会由情人用眼泪与亲吻来滋润,用快乐来治疗;欧也妮被父亲霹雳般的目光瞪着,惊慌到心都碎了,而这种秘密的痛苦,查理是永远不会得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