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时候去?”
“今天夜里。”
“你准去吗?”
“准去。”
她拿着头巾包起来:“你写个字条给我带去……跟我来,我给你墨水。”
她把他拉到里边一间屋里。到了门口,她又掉过身来招呼她的男朋友:“你先去收拾一下,等会儿由你带他上路。你得看他过了边境才能回来。”
“好吧,好吧。”他说。
他比谁都急于希望克利斯朵夫快点儿到法国,最好是更远一点儿,倘使可能的话。
洛金和克利斯朵夫进到隔壁房里。克利斯朵夫还迟疑不决。他想到从此不能再拥抱母亲,痛苦得心都碎了。什么时候再能见到她呢?她已经那么老,那么衰弱,那么孤独!这一下新的打击会把她断送了的。他不在这里了,她怎么办呢?……可是倘使他不走,判了罪,坐上几年的牢,她又怎么办呢?那她不是更无倚无靠,没法过日子了吗?现在这样一走,不管走得多远,他至少是自由的,还能帮助她,她也能上他那儿去。——他没有时间把思想整理出一个头绪来。洛金握着他的手,立在旁边瞧着他:他们的脸差不多碰到了;她把手臂绕着他的脖子,亲了亲他的嘴:“快点儿!快点儿!”她指着桌子轻轻地说。
他便不再考虑,坐了下来。她在账簿上撕下一页画着红线的有格的纸。他写道:“亲爱的妈妈:对不起!我要使您感到很大的痛苦。当时我是迫不得已。我并没干什么不正当的事,可是现在不得不逃了,不得不离乡别土了。送这张字条给你的人会把情形告诉您的。我本想跟您告别,可是大家不许,说我没有到家就会被捕。我痛苦至极,什么意志都没有了。我将越过边境,但没有接到您回信之前,我在靠近边境的地方等着;这次送信的人会把你的复信带给我的。请您告诉我该怎么办。不论您说什么,我一定依您。要不要我回来?那就叫我回来好了!我一想到把您孤零零地丢下,真是受不了。您怎么过日子呢?原谅我吧!原谅我吧!我爱您,亲吻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