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能理解老人的心情。很多时候采访者关心的事都一样，采访提纲上的问题也大同小异。什么时候开始做？为什么要做？之前怎样困难？为什么会一直坚持？大家的目的也都一样，在采访对象的回答中，找到自己所认为的“匠人精神”或者“情怀”。我想，如果我是老人，也会对总是回答相同问题的采访感到厌倦，并且觉得浪费时间吧。
我开始对自己做的事情有点怀疑：我是要从每个独特个体和不同生存状态中提炼共同的“匠人精神”吗？这样做有意义吗？说实话，每次问相同问题，我自己也感到厌倦。在问出问题的时候，我已经知道答案会是什么，甚至当我在采访提纲中列下问题时，实际上已经构思好了要写哪些内容。有时我会觉得这很可怕，它像是我和采访对象一场心照不宣的共谋——我们知道读者想看什么，于是我们就制造什么。虽然文字这种媒介，永远无法百分之百真实地呈现生活的本来面目，虽然作为采访者和书写者永远无法避免自己的主观视角，但我依然希望能尽力了解对方真实的想法，或者在观察他们的生活时，真正感觉到什么。对于我来说，这也会是一个永无尽头的努力过程。